​【松山随笔】去有风的地方：大理洱海与沙溪古镇（续集）

【松山随笔】去有风的地方：大理洱海与沙溪古镇（续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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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到丽江，浮现着门前小桥流水、庭院杨柳依依，回响起“月光下的凤尾竹”；说到大理，浮现着苍山雪映洱海月、下关风吹上关花。在大理与丽江之间，隐藏着一个千年古镇少有人知，那是有着1300多年历史的沙溪古镇，曾经茶马古道的耀眼明珠，现今保存最完好的古集市。那里没有商业气息，时间过得很慢，古风悠然是真正的古镇。镇上有百年老树、老街老巷，有古寺庙、古戏台、古寨门，有古桥、古井、古塔，还是那么原汁原味儿古香古色……

位于剑川县的沙溪，山美水美人更美，还是云南的鱼米之乡和歌舞之乡，曾经这里商贾云集、马帮纷沓，只是后来，时光荏苒、星光黯淡。前些年亦菲出镜《去有风的地方》，拖着杆箱摇曳在巷里桥边，沙溪又梅开二度随风飘扬了，冷清的街头里巷开始有人气了，如小芳般欢声笑语、兴奋活泼着张望在村口，浓郁的滇西民风和古老的传说如花儿般盛开。那里的黄墙夕照、青瓦禅房、红沙石路，在静涩溪流下、在潺潺流水中，映衬得格外朴素，一切都是千年前的样子……

鸡鸣报晓，曦阳初照，袅袅炊烟从村子里飘出来，玉津桥跨过黑惠江归隐油菜花田，蜿蜒的碧水绕过垂柳折返群山，燕子衔泥啄着巢翘首于枝头，阳光照着风中摇曳的黄花，牧童赶着成群的牛羊往山里面赶。原野与光影树、红黄粉、放牛娃、烟桥霞协奏，奏出了薄雾霭霭山含黛、天水一色润如烟之天籁。梦境中的沙溪，成了抚平心灵创伤、慰藉生活愁苦的精神乐园，沙溪之风吹成了清风自在、随性洒脱的形象。人们趋鹜追逐梦萦之，去与风邂逅相拥、沐浴相伴……

声名鹊起的沙溪古镇，由于兼具质朴、内敛、淡逸的田园风情，才牵引着心浮气躁的都市人，重归那苍老古朴、平淡是真的井巷深深处，在街头巷尾伫立中，感怀着世事沉浮与无常变幻；又究竟，是什么样的风儿，能吹净昔日明珠上的仆仆风尘，还原它熠熠生辉的明珠异彩，而赋予一方水土之天性、一朝人文之率真。风，很大很爽很清么，是柔风徐来还是狂风劲飙，夹着朝阳雨露亦入泥土芬芳，风情温婉卓尔或者筋骨苍劲雄健，而百年不衰、千年不老、万年不古……

探幽沙溪，从一公里长的寺登街开始，它连接古镇核心四方街，在此向左向右伸出南古宗巷和北古宗巷，构成Y字形街架。寺登街两旁，是相向微倾的杨柳，柳峰的篷枝相互交集形成树荫长廊。头顶的暖阳透过浓浓的树荫散落在脚下的街区，形成了星点斑驳的荫影。街边的阴沟里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涓涓清泉无人问津。抬头一瞥中，那柳树旁、窗檐下、老墙上、店铺前，一株紫红色三角梅正激情地燃烧，拴柱子上那价值八万块的半岁羊驼羔，在弓着腰饮水啄食……

街上商铺，是雕刻着各类各色典故民俗的风情阁楼。开店文艺青年不求发什么财，只是安于现状过着没人打扰的生活。沙溪是20年前瑞士人发起重建的，保持了明清时期建筑风格，无论石雕木刻还是转角梁柱，其题词文风、斑斓色彩都极具匠心，精雕细琢下彰显了前人巧夺天工的建筑艺术。一处花雕木窗上有儿女情长、励志人生的吊牌：人有生老三千疾、唯有相思不可医，西风吹老洞庭波、一夜湘君白发多，顺境不情、逆境不馁，过客不同自有不同的惆怅感应……

四方街历史悠久、底蕴沉厚，在茶马古道鼎盛时期，这里马蹄铃响、商贾云集，车水马龙、处处烟火繁忙。周边的寺庙戏台、马店会馆、古槐老树，都是那个时代宗教人文艺术辉煌的见证者。广场上有棵300年树龄的老槐，树高16.4米、胸径96.7厘米，非常地英姿勃发。饱满的树冠、舒展的树枝、翠绿的树叶，顷刻间把老槐装扮得威武挺拔。距老槐不远处，有棵不及老槐一半高的小槐，树下坐着两位中年微胖油腻男，正歪头坐那儿吞云吐雾、似有遐想……

这在以前，是马帮文化、宗教文化、商业文化、建筑文化的聚集地，两座标志性建筑在此遥相呼应：一座是古典优雅、文化浓郁的兴教寺，为始建于公元1415年的佛教密宗寺院；一座是雕梁画栋、飞檐翘角、层高二楼的古戏台，那是民族节日或重大庆典时，白族儿女载歌载舞的地方；寺庙旁边有老旧楼房，墙面涂鸦着大字：民族要兴旺、人口要控制，实为闲坐咖啡吧，那里可观人来人往的风景，体验当地的风土民情。上楼临窗而坐，做一个冷眼世事的局外人……

走进纵深数十米的寺庙，翠柏林立、庄严肃穆，别有洞天仿佛进入清凉胜地。大雄宝殿前，浓密厚实的松林间，牌匾上若隐若现着“广兴三教”四个苍劲大字，除非近在眼前，远观细观和侧视正眼都只能窥探其中一二。环大殿墙面上留有深深的铲痕，猜测曾是珍稀的密宗佛像壁画，从“北有敦煌丝绸之路，南有沙溪茶马古道”典故里，或许兴教寺壁画不输于敦煌的艺术造诣，却遗憾毁成了山河破碎。古人云，以史为鉴可知兴衰，希望不要忘记历史，那意味着背叛……

正殿两侧陈列室藏着壁画临摹品，虽不了解作品的历史背景，那倾心修缮的做工、简洁明快的黑白，仍然感觉到佛像的栩栩如生，若是真迹可真要呼之欲出了。僻静狭小的寺内，除松柏外有两棵郁郁葱葱、饱满圆润的玉兰树，右边的树龄逾300年，树不高却很健硕、貌不扬却很精神，那是寺庙超载沧桑、跨越时空的象征。奇怪的是，正值花期却未见花开，据说玉兰花只在夜间盛开，凌晨时分便花谢了，这种逆时而开的众花不同，体现着不与世花争艳的独特风采……

站在庙门犹如玉树临风中，清爽快意下倒抽口凉气算自我陶醉。看见广场上的槐树下，有三三两两摆拍嬉笑的人，有人牵着狗溜过他们面前。店家清一色的闭门闭户不想挣钱，店前开阔处放着小椅小凳，有妇人整理着簸箕和晒在里面的红辣椒。大片树荫落地上成了斜长的树影，走在下面会自然留步，数着天上的云朵发着呆。是该找个座歇下来喝点啥，体验徒步异乡的漂泊感，在无所事事中做个废人，看那庭前的花开花落，望着天上云卷又云舒，于清冷中宁静致远……

在这里时间流动缓慢，光阴是可以虚度的，连狗都懂了生活趴地上自顾玩儿。沙溪土著和来沙溪的异乡客，都很闲散而松弛。广场“吃茶去”三个字下，有位石雕般散客，顶黑色帽遮阳、着浅灰衣衬红马甲，下身休闲牛仔裤，翘个二郎小腿坐小椅上，有意无意地帽檐很低几乎盖住双眼，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情，不知道是来此体验生活，还是放下了一切来做个庸人，或根本闭目养神那么单纯，在想着红尘忘了红尘中把玩着禅机趣味、采集着天地灵气、静观着世间梵音……

继续曲径访幽，在漫步漫摇漫悠中咀嚼着慢时光，一切都很慢很静，沿途没有叫卖，兜兜转转走走停停中随喜而拍，于静慢双修中思绪跳跃，与路边花草树上虫鸟交心，与天地万物世间有情共鸣，此境此界虚幻得脱离了现实。空荡的街区寂然无声，除了树叶随街风吹拂发出的沙沙声。不知何时何地，老树下、黄墙边，走出位牵马的白族小伙独自前行着，心无旁骛的神态好似心系远方，从容淡定的真实在真实的世界看不到。马蹄声声、蹄声行远，游子的心随之走丢……

走过古巷尽处来到沙溪外圈，放眼去是溪清云逸、美轮美奂，好个完全陌生、旖旎无限、啧啧称奇的沙溪，根本就是千里江山图的实景抓取：高山流水、林深鸟欢，马膘牛壮、羊饮溪边，这里是与沙溪古幽完全不同的存在，身临其境的眼前，那种稻田绿洲、那种旷野无垠、那种天空苍茫，会给你诗和远方的憧憬，应该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勃勃生机随景浮动，这并非现实镜像而实为对沙溪的寄语，是离开沙溪返回，独坐独思独回味、泪流满面忆沙溪时的朦胧与臆想……

美景远观其实最美，美好逝去才知真味！对古镇的浅赏即止会把人们带入认知肤浅的俗套，真正的沙溪内核并非眼见为实的镜像，而是其皮毛血脉与筋骨，甚至那看不见摸不着解不及的颠倒神魂，在风中飞在花里开在云上飘而神龙见首不见尾。一次沙溪之旅远不能寻到宝藏真迹，数次的巷里深根甚至田间采花、河里抓鱼、水边赶鸭，才能够慢工出细活而享用沙溪、融入它的千古风情。初见朦胧似乎相见太晚，离别难再此情只可追忆，真实的沙溪，还远未触及苍穹……

数一下，欧阳大院、先锋书店、宝山石窟、晨钟暮鼓、玉津石桥、木雕手艺、农家土菜、隐奢咖啡，还有松茸鸡汤、香草排骨与腊火腿，这些全都啊，全都遗失在了未及深耕的随意中。美好转瞬即逝，一下子被风儿吹散吹远不知去到了何方。其实沙溪的一切一直都在，等着人们去探幽寻古，只是浮躁之心会令人失去耐性与静心，心急火燎一晃而过，把个宝藏机缘打碎了，这是修为不够、道行不深无法与之同频共振的原因。那就把遗憾留下，把悲伤和希望留给明天……

沙溪是风吹过地方，不独有风然风却成了主旋律。沙溪风自由奔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飞就飞，心性自在中不会有卑躬屈膝、不会去阿谀奉承。如果世人的心是澄明善良的、清静无为的，那这儿的风就是轻柔曼妙的、古典谦卑的，也或帅气阳光的、金刚威猛的，在四季岁月里、在星空苍穹下，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流转中。沙溪之风因其灵动活泼也无拘无束，它也会离开故乡去远走高飞，去追寻自己的梦中伊甸园，如同你因追寻沙溪梦而来而飞而吟而诗而歌而赋……

然而，当你走近了沙溪去感受风的一切的时候，却发现根本不了解它那忽近忽远常捉摸不定之秉性。近者，它就在你的前后与左右，在街口客栈、田间树林、水边花丛和桥上山涧；远者，非指地域丈量、望而无望之远，而指心性意趣相距甚远，是看不见形摸不着边，美好若梦幻泡影与其边界无缘之远之遥也。沙溪并非人人适合的地方，一来青菜萝卜各有所好，二来人生百味各有心性，性情阅历好恶境界不同自有不同的认知与参悟，所谓似曾相识，其实是久别重逢……

沙溪是上天赐予我们的天物，没有甘愿孤独的游侠精神，很难深入那里的淳朴天真与神奇慵懒，听闻不见云淡风清的玄外之音，摸不到若影若幻的身外之物，想象不出江流天地外、山色有无中的那种意境。这世间，只有安宁的心才能去沙溪散步，才会有霞映苍松、鹤翔天际的超然，有寂归山林、鱼游浅底的无忧，以及青山不老、日月同辉的浩气。如果有一天，你在城里再也呆不下去了，那么选择去沙溪吧，那里四季常青、那里与世无争，是天宇中最闪耀的那颗星……

感悟沙溪，就是要理解平凡里珍藏的高贵，体会烦恼随风而散后的空心，寻迹丢失已久的童真野趣。

人们通常奋斗的终极是赚足钱后去享受生活，过那寻遍名山大川、尝尽人间美味的神仙日子，那是一种丰衣足食后的无忧无虑

，而

到了沙溪

你就发现，原来

那里的妇孺老小，早就过着城里人梦想的事业有成和财富自由，早就安享于佛系认知的小资情调中，早就明白开悟了，关门闭户意味知足永乐，平凡市侩常驻高山流水，慵懒阳光也是风花雪月，那才是人生的追求

……

从沙溪回大理再回成都，美好的时光常留心田，又似醇厚老酒愈久弥香愈甘愈甜，那些去过的没去过的人都沦陷了：洱海渔村酒店喝茶，收到云南友人微信：作为云南人，我还没去过沙溪，当年宣传火爆时已人踩人了，时间一过就给忘了，看到你去了沙溪才想起来了；成都茶友发来他小住沙溪的游记以怀旧共鸣，旅居成都的云南籍资深经济报记者杨先生、也是位淋巴瘤患者，羡慕嫉妒恨地看着我说他也没去过，言谈中眼神里传递着表达不出的神情意味深长，于是又迷失了……

流浪歌手弹着吉他，桥头上哼着古老的歌谣；没有灯红酒绿的四方街，夜灯映射古戏台宛若童话世界；走在洒进月光的深巷里，有种小时候耍完后回家的感觉。春天百花争艳，夏天虫鸟鸣天，秋天层林叠彩，冬天白雪皑皑，五彩花田在天光云影中，人们如在画中行，那是古道西风瘦马的悠扬之声和神来之笔。这就是沙溪，承载着悠悠岁月的青石板路，散发着古韵幽香的奇花异草，飘散着浮世烟云的茶马传说，那里是隐喻着绝世芳华的桃花故里，荒漠梦幻素雅宁静……

叔本华说，闲暇是人生的精华，除此便是辛苦和劳作。所有辛苦是为了之后的闲暇，而闲暇却应以辛勤劳作为基础，否则不过是可怜的空虚和真正的无聊。那些为声色享受、物欲追求不停聚众的胡搅蛮缠，是在消磨时间中浑噩度日，只有才华横溢、智慧超群之人才能够平衡劳作与闲暇的杠杆。沙溪生活无疑是休闲生活、闲暇人生的代表，只有闲暇没有辛勤工作、只有工作没有闲暇是双倍的痛苦，需要不断地领悟人生、修炼处世的艺术以解脱，那是人生更高的境界……

李银河就澄明本心、虚无境界如是观：愿此生常处澄明之境而内心一尘不染，不为外境所累不为内心困扰，而能把一切看清楚、想透彻，方能登高望远而神朗气清；密宗大师米拉日巴尊者如是观亦灌顶醍醐：我的宗教是生死无憾！感念及回想沙溪古镇，那是印证与世无争、清静无为、空心无我的圣地，那是平常心、清静心、舍离心的修为地。只有在俗世纷扰中精进修炼，在无私无我中净化本心，才能在功名利䘵物欲沧海横流诱惑中，看淡看透看破而视一切如草芥……